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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
  “郡君是最能劝说陛下之人, 我不会看错的。”沈敬随坚持道。

 苏瑜无奈,只好道:“究竟是什么事, 大统领先说说看吧。”

 沈敬随叹息一声:“还是当年秦皇后之死的事,当初陛下降生时太史局言其命格太硬,早晚危害天下,于江山不利,再加上贵妃贾氏诬陷秦皇后与侍卫有私情, 致使太上皇下旨放火烧了椒房殿。陛下的‮份身‬真相大白, 这件事自然也掩盖不住。如今咱们陛下惦记着母仇, 要将当初帮助贾氏谋害皇后之人赶尽杀绝, 一个不留。”

 “杀母之仇不共戴天,陛下要杀他们也没什么错啊。”

 沈敬随看她一眼:“那是你不知道, 贾氏这些年在朝中盘错节, 牵一发而动全身, 动辄是要让整个朝堂天翻地覆的。这些年陛下为大都督时, 的确拉拢了不少自己的势力,如今贾氏也败落, 可不代表那些势力就不存在了。他们如今正对陛下忌惮, 左右徘徊,陛下此举岂不是着他们联合起来谋反吗?新帝登基, 国未稳,外有强敌内有忧患,这时候咱们适合休养生息才是,可不能了阵脚啊。”

 沈敬随慷慨昂地将这些话说完, 对着苏瑜鞠了一躬,言辞恳切:“郡君是陛下最亲近之人,当晓之以大义,莫让陛下为仇恨冲昏了头脑,使得朝中局势动不安,方为上策。”

 沈敬随这番话说的自然是颇有道理,三哥刚坐上皇位便大动干戈,免不了旁人议论,得那些人孤注一掷,谋逆造反也不是不可能。但杀母之仇,三哥筹谋这么多年,当真是她三言两语能够劝动的?

 何况,依着苏瑜对三哥的了解,沈敬随能想到的这些后果,三哥岂会想不到?万一他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量呢?

 斟酌着,苏瑜对着沈敬随颔首:“大统领的心意我知道了,自当代为转达。”

 沈敬随有些着急:“我不是让你转达我的意思,是让你一定劝说陛下,让他缓一缓处置那些人才是。”

 苏瑜没应,只莞尔一笑,兀自上前几步,对着御书房外守着的青枫道:“你去帮我通传一声吧。”

 青枫本就是魏丞的贴身侍卫,如今穿着一等侍卫的铠甲,倒是器宇轩昂,颇有些英气。青枫道:“陛下早说过姑娘为平南侯送葬回来,定要过来传个话,属下不必通传,姑娘自行入内便可。”

 他素来是最懂魏丞的人,如今听他这么说了,苏瑜也不拘礼,直接推门进去。

 第一次踏入御书房,外面天色刚黯淡一些,里面却早已染着灯烛了,照的整个大殿敞亮通透,连角落都看得清楚。脚下地板干净明亮,映着她白色裙裾摇曳蹁跹。

 他身着龙袍,双手负立站在一副《兰陵王破阵图》前,身姿拔,气度高贵,又有些莫名的孤寂,举目看去熟悉中夹杂着陌生。

 书案前有些凌乱,奏疏七零八散扔在地上,旁边是摔碎的瓷盏碎片,沟壑中残留着褐色的茶汤和茶叶。

 苏瑜默默走上前,弯将那些奏疏一本一本捡起来。便在这时,耳畔传来他凌厉中暗含恼怒的声音:“滚出去!”

 苏瑜‮子身‬微颤,定了定神才柔声喊了一句:“三哥,是我。”

 他先是一怔,迅速转身,见她弯在捡地上的奏疏亲自过来拉她起来,把她手里的奏疏夺过扔在案桌上,面色是一如既往的温和:“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,在平南侯府用晚膳了吗?”

 苏瑜笑着摇‮头摇‬:“跟苏琅和大嫂她们说了会儿话,不觉间便这个时辰了。对了三哥,我今儿个看见落雪了,长得真好看,琅丫头和琳丫头说落雪的小嘴儿像我,三哥你见过她吗?”

 “是吗?”魏丞宠溺地帮她拂了拂发丝,“像你这个姑姑,那可是她的福气。”

 “刚巧三哥也还没用膳,待会儿你留在御书房陪三哥用膳。”他说着,喊了内监总管齐临进来,吩咐一声便拉了苏瑜去旁边的坐榻前坐着。

 有宫人进来收拾凌乱的奏疏和破瓷盏,也有人给苏瑜奉上了些点心,有芙蓉糖糕和桂花藕粉饼。魏丞在她对面坐着,把点心往她那边推了推:“晚膳要等一会儿,你若饿了就先垫一垫。”

 他对她总是无微不至的贴心,丝毫不见了方才那副凌厉盛怒的样子。

 苏瑜思索着,还是壮着胆子道:“方才沈大统领在御书房外跟我说了些话,我听着也有些道理,三哥要不要听听?”

 魏丞嗤笑:“他倒是有胆子,托你来做说客。”

 苏瑜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,见他似乎没怎么生气,主动跑到他旁边坐着,扯着他的胳膊说:“三哥想为秦皇后报仇的心情我能理解的,但是现在根基不稳,如果一下子动了很多人,只怕会闹得人心惶惶,草木皆兵,后谁还敢为三哥效力呢?古人不是都说吗,为君者以仁义治天下,三哥皇位还没坐稳,更该行仁义之事才对。”

 她说的一板一眼,魏丞却突然勾笑了:“平让你看书都是囫囵枣的过了,这会儿倒是能说会道。”

 “那三哥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?”她歪着脑袋问他,昏黄的烛光映着她娇俏如玉的面颊,粉面含,秋波刘盼,动人的紧。

 苏丞心上似有什么撞击了一下,目光柔和地为她捏了块芙蓉糖糕递过去,温声道:“你这么说对也不对,须知人有善恶,事有对错,仁义也要用对地方才是。”

 苏瑜接过他递来的点心,懵懂地看着他。

 他道:“三哥固然是为了母后报仇,却也并不全是徇私。贾氏羽个个儿都是小人做派,当初既然能违背良心出卖我母后,后难保不会做出更大的错事。何况,那些人这几年来做过的旧账数不胜数,简直便是朝廷的蛀虫,若不尽早拔去,那才叫国无宁。”

 “可是如果都处置了,朝中要员得裁减不少,一时之间能全都补回来吗?”

 魏丞斟了茶水,慢悠悠道:“贾氏兄妹当政之时奢靡无度,加封的不少官员根本就是闲职,平里无所事事,却挥霍着百姓的血汗银,趁这个机会一并撤掉,国库也还能少些压力。”

 苏瑜顿时了然:“我知道了,三哥不是为了报仇,而是借着这个由头裁减官吏,缩减用度。罢黜那些闲职,国库每年便能少发放许多俸禄,可以用在修边防建水库上,于百姓而言自然是大利的!只不过那些人被贾氏兄妹养的胃口大了,三哥这么得罪他们,朝堂上肯定会怨声载道的。”

 魏丞笑着戳戳她的脑门儿:“小脑袋瓜里还算有点东西,不枉三哥教你这些年。”

 苏瑜脑袋,关切地问:“三哥,你不怕届时朝中动不安吗?”

 “三哥既然敢做,自然不怕他们闹起来,不过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,对付他们三哥有的是办法。”说到政事,他眼睛里泛着光,身上自然散发出高高在上的威严气度来。

 苏瑜松了一口气:“三哥有主意便好,我就怕你是一心为秦皇后报仇,失去了理智。”

 魏丞看向她,眉眼温润:“什么事都不足以让三哥失了理智。”除了你…

 魏丞不敢想如果当瑶台上葬身火海的那个人是她,如今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。或许,他会疯掉的吧,哪还有心思管这些事情。

 苏瑜含笑吃了手里的点心,又想到了今在平南侯府时大嫂嫂说的话,思忖着道:“三哥,如今你做了皇帝,皇宫便是你的家,后都是要住在这儿的,可是我…”

 她话没说完,抬头却见魏丞一只手臂支在榻几上,大拇指脑门儿,看上去十分困乏。

 苏瑜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,小声问:“三哥是不是很累?”也是,刚坐上帝王,自然是很忙很忙的,怕都没多少休息的时间。

 他含糊不清地“嗯”了一声,眯着眼睛,眉头微微拧着。

 她想了想道:“要不然三哥我给你吧。”以前她偶尔也会帮三哥太阳,三哥说她捏肩捶背不怎么样,就这个手法还行,很解乏。

 魏丞听她这么说也没推辞,直接将榻几往一旁挪了挪,整个人躺在坐榻上,双手抱环,将脑袋枕在她的膝上。

 苏瑜被他举动吓了一跳,她说帮他,却没说是这个姿势啊。以前虽然也这样,可如今这般未免也太…暧昧了些。

 她双颊莫名一红,又见他的确很累的样子,不好推拒,只得暗自叹息一声,手指捧上他的后脑。

 她指法娴熟,刚按了几下他便闭上了眼睛,眉宇间渐渐松弛,似乎很是受用。

 “三哥觉得这样有没有好点?”她问。

 他似有若无地嗯上一声,整个大殿上落针可闻。

 了一会儿,苏瑜又旧事重提:“三哥,我到底是苏家的人,与你也没有血缘,一直住在宫里到底不合适。如今暂住也便罢了,可时间久了,难保不会有人议论。这思来想去的,还是住在宫外头好一些。三哥你说是不是?”

 …

 “三哥?”见他没有回应,她又唤了一声。

 魏丞沉沉闭着眼睛,似乎是睡着了,并不应答。

 苏瑜无奈,又叹了口气,垂眸看着他平静的睡颜,想到以后搬出宫离三哥很远,她还有些隐隐的不舍得。

 总管太监齐临从外面进来,瞧见里面这一幕匆忙把眼睛垂下去,对着二人拂了拂‮子身‬,正开口,被苏瑜抬手止住了。

 齐临瞧了眼闭目养神的陛下,心下了然,正打算默默退下,转身时魏丞却出了声:“什么事?”

 他睁开眼,自然地从苏瑜膝上坐起来。

 齐临回身行礼:“陛下,晚膳备好了。”

 “传膳吧。”魏丞看向苏瑜,“你一定饿了,咱们先用膳。”

 齐临走后,苏瑜巴巴看着他,好一会儿才道:“三哥,你没睡啊?”

 “眯了一会儿。”

 “那刚刚我…”

 魏丞拧眉:“刚刚怎么了?”

 “…没什么,先用膳吧。”

 作者有话要说: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23333 M.guWEn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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