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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
  苏丞来到寿安殿时, 官员们跪在外头,几个重臣被叫进去似乎在听皇帝代什么。

 苏丞被内监请了进去, 几个大臣在底下跪着,皇帝躺在龙榻上,面色有些不大好,看见他进来,他张了张口, 又将目光瞥向榻沿守着的总管太监郭冒。

 郭冒了然地请了众人出去, 对着苏丞福了福‮子身‬, 也退了出去。

 寝殿内一时间只剩下苏丞和皇帝两个, 皇帝支了支‮子身‬勉强坐起来,苏丞看他行动艰难也未曾上前搀扶, 只那么笔直地站着, 没有说话, 也没有行礼。

 皇帝倚在枕上, 略显苍老的面容上是亏欠,看向苏丞时带了些许疼惜, 整个人显得格外沧桑:“朕知道你心里恨, 你母后的死我的确难辞其咎,若非有你皇祖母护着, 或许连你这条命也早不在了,你恨我原也是应该的。”

 “当年是我鬼心窍,错把他们贾氏兄妹当作好人,冤枉了你们‮子母‬, 也害了自己。关于你的身世,方才我跟他们代过了,禅位的诏书我也下了,自今往后,这天下付在你手上,我很放心。”

 苏丞拧眉,神情复杂地看着他。

 皇帝抬眸看他:“今儿个大年初一,是你的十九岁生辰,我也睡了十九年,如今一朝醒来朝堂天翻地覆,我已无力扭转什么,如今朝中大臣忠心于你,军权也在你手上,你即位也算实至名归。至于我…”皇帝瞥了眼外面凉凉夜,叹道,“我已决意遁入空门,再不理凡尘俗世,权当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赎罪了。”

 苏丞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,对他的打算并不表态。

 以前他想过自己父亲究竟是何等模样,也幻想过如果他和母后琴瑟和鸣,他们一家三口是何等幸福。但幻想终究是幻想,母后的心没在他身上,他后来又专宠贾妃,宠到丧失理智,他们这个三口之家分明便是强行组合在一起的,孽缘罢了。

 如今母后亡故多年,大伯父随她而去,眼前这个他恨了许久的男人,也算得了报应,众叛亲离,孤苦一生,他没什么好怨的。

 皇帝痴看他许久,沉道:“你那双眸子像极了你母亲,眼神却比你母亲更冷。她这一生,从未曾对我笑过,永远都冷冷冰冰,怎么捂都捂不热。我唯一见过她笑得样子,便是宫中宴会上舞《凤蹋金莲》的时候,一袭红衣,身姿曼妙,娇媚动人,笑起来时左颊上有个浅浅的梨涡,美极了。后来才知道,那时候她之所以会笑得开心,只因观舞的人当中,有她心尖儿上的男人。”

 苏丞道:“母亲固然对你冷淡,但嫁你之后应尽的本分都尽了。你用权势得到她,却又怀疑她,伤害她,甚至最后杀了她。”

 皇帝缄默,垂下头去黯然神伤。

 苏丞不想再跟他说什么,转身出去,后面却又传来他的呼唤:“丞儿!”

 苏丞止步,却未回头,便听他在后面低声道:“你能不能,唤我一声父皇?”

 他声音低哑,透着卑微的乞求,眼神里溢了渴望,有些凄凉。

 苏丞转身,目猩红:“当年你下旨想要烧死的,除了母后之外还有我,那个时候,你有当我是儿子吗?”

 皇帝神情微滞,眸中那丝希望渐渐破灭,苦笑一声,再不曾言语。

 苏丞出去时,郭冒呈上了禅位的诏书,殿外百官齐齐下跪,高呼万岁。

 苏丞紧握着那份诏书,目光缓缓移向寝殿的方向,眸黯淡,里面似有伤痛。

 ——

 苏瑜除夕夜‮夜一‬未眠,到了早上,方洵刚催促她去休息一会儿,她的人却已经到了。

 她闻风飞奔出去,扫过一众的侍卫宫人,却没瞧见三哥的影子,眼底略有失望。

 青枫上前对她行礼:“姑娘,陛下让属下来接姑娘回去。”

 苏瑜怔愣着呢喃,略显诧异:“陛下?”

 青枫解释:“是主子,君主禅位,大都督如今是这天下之主。”

 三哥做了皇帝?那就是昨晚上的事成功了,真好,苏瑜又惊又喜,随后又有些别扭。

 陛下,好陌生的称号。

 苏瑜动了动,突然说不出话来,只低“嗯”了一声。

 接她的马车,最后是在平南侯府停下来的,她掀开帘子时看到了门匾上挂着的白色绢花,还有檐下那两只写着“奠”字的大灯笼。

 苏瑜心上一紧:“这是怎么回事、?”

 青枫颔首:“平南侯殁了,陛下说让姑娘磕个头再行回宫。”

 “你,你说谁?谁殁了?”苏瑜从马车里跳下来,扯住青枫的手臂,眼眶一点点红了。

 青枫低着头,小心重复了一遍:“昨晚上平南侯同太师贾道同归于尽了。”

 她无力地松开她,脚下顿时有些虚软,忍冬刚好从里面出来,忙上前扶住她,惊呼一声:“姑娘!”

 苏瑜借力站直了‮子身‬,深一口气,强稳着步子缓缓入了平南侯府。到了灵堂,花氏正哭得撕心裂肺,其余家人也都在一旁跪着,身着缟衣,面哀痛。

 苏慎在最‮央中‬跪着,一点点往盆里烧纸钱,看见苏瑜亲自起身了上来。

 直到看见灵堂和棺柩,还有竖着的大伯父的排位,苏瑜仍旧觉得恍惚,对于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。

 明明前几她来找大伯父时,他跟她说三哥的身世,还那样健朗,看着是能长命百岁的。如今才过去几天,怎么人说没就没了?

 她还在恍神,花氏却突然从地上起来,上来便推了她一把。苏瑜始料未及,她又力道大的惊人,整个人顿时跌在了地上,耳畔是花氏的叫骂声:“是你,是你杀了我的琬儿,你这个丫头,你杀了琬儿,我的琬儿啊…”

 花氏哭喊着又冲过来要打苏瑜,忍冬上前将人推开,将苏瑜护在了身后。

 苏瑜看着花氏疯了一般的模样,站起身来,不解地看向四周的人。什么叫她杀了苏琬,苏琬死了吗?她什么也没做啊…

 跪在一旁的苏琅道:“大伯母,我都说了,四姐姐的死不是三姐姐害得,是她要害三姐姐,结果被假扮三姐姐的人关进了瑶台上,这才烧死的。”

 苏瑜听得一头雾水: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

 苏琅道:“昨晚上的除夕宴,大伯父带着我和六妹妹一起去的,三哥身边有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,我和六妹妹以为是三姐姐,还过去跟她说话来着。后来有个宫女脏了我的衣裳,六妹妹带我下去更衣,结果我们俩就被四姐姐的人给抓了。后来那个假的三姐姐和忍冬出来找我们,最后就找到了瑶台,四姐姐跟假的三姐姐说如果想救我和六妹妹,就一个人去瑶台找她。然后那个假的三姐姐就进去了,四姐姐看见她下令让人抓住她,说要拿她威胁三哥,没想到那个假的三姐姐居然会武功,把那些人都打倒了,把四姐姐关进了瑶台里,还放了火。”

 一口气说完,苏琅看着苏瑜:“就是这样了。”

 苏瑜:“…?”

 苏琅这丫头的表述方法让她有些头疼,苏瑜自己又琢磨好一会儿勉强知道了大概,又看向忍冬:“什么假的我?”

 忍冬回道:“是兰沁,主子的人。主子早就知道苏良娣要对姑娘不利,故而让兰沁假扮姑娘跟他一起入了宫。”

 苏瑜大概听明白了,苏琬想害她,结果被三哥识破,设计反害了苏琬。苏琅那丫头绕来绕去说了许多,便是这个意思。

 苏瑜又想到了那段日子时有梦到的场景,瑶台大火,有个姑娘葬身火海。梦里被烧死的那个人原本是她的,如今却因为三哥,死的变成了苏琬。

 苏慎让人将疯疯癫癫仍要扑过来的花氏拖走,灵堂里才算安静下来,苏瑜闭了闭目,缓缓上去进香,随后跪下双手合十,心上隐隐作痛。

 大年初一,本该是好兆头的,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大事。大伯父走的突然,她竟是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…

 苏瑜在灵堂一跪便是一整天,水米不进,就那么直愣愣地跪在那儿,谁劝也没用,只一个人掉眼泪,后来眼泪干了,便整个人呆呆傻傻的,目光空的好似看不见了。

 当初二老爷和二夫人出事时,她便是这副模样,如今又是如此,苏慎、苏恒等人瞧的心慌,上前好言好语地劝慰,她却好似听不见一般,仍旧没什么反应。

 直到暮色深了,她‮子身‬支撑不住,终于晕倒在灵堂上。

 再醒来时,苏瑜觉得自己浑身疲累,整个人酸软的好似不是自己的‮子身‬。强撑着‮子身‬睁开眼,入目是奢华高贵的大殿,镶珠嵌玉,缭绕熏香,金碧辉煌,雕梁画栋。

 寝殿内地龙烧的热烘烘的,温暖如前的柜子上摆着红梅花,清冷馥郁,傲骨冰清。

 坐起身来环顾四周,苏瑜约莫知道自己是进了宫,想到已故的大伯父,她鼻头一阵酸涩,强忍着没有再哭。

 “忍冬在吗?”一开口,她的嗓音有些嘶哑,又因为一整天水米未尽的缘故,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。

 外面的忍冬闻声进来,面上顿时一喜,转而吩咐外面的宫人:“去告知陛下,便说姑娘醒了。”这才疾步走进来,面带忧虑,“姑娘可觉得哪里不舒服,饿坏了吧,奴婢去给姑娘拿些吃食来。”

 “我吃不下。”

 忍冬顿了顿:“总还是要吃些的,姑娘在平南侯灵前昏,是陛下亲自过去抱您回来的呢,见姑娘这段日子瘦成这般模样,如今又因为平南侯的事‮磨折‬自己,陛下心疼坏了,在这儿守了您许久。”

 苏瑜环顾四周,低声问:“三,我是说陛下呢?”

 “陛下刚登基,有得忙呢,也许久没合眼没吃东西了,这会儿在书房议事。姑娘先吃些东西,过会儿陛下想必就来了。”忍冬说着吩咐人去传膳,自己则上前扶着苏瑜起来洗漱更衣。

 苏瑜看屋子里燃着灯烛,想来外面还黑着,便问:“什么时辰了?”

 “卯时刚至,过会儿天便亮了。”忍冬一边回着,一边小心翼翼扶她去妆奁前坐着,悉心帮她绾发。

 “三…陛下怎么这时候在议事,昨晚上没睡吗?”苏瑜问。

 忍冬叹道:“昨忙了一整天,后来又听闻姑娘在平南侯府晕倒,陛下急的亲自出宫接您回来,陪了您半宿,不过打个盹儿便去御书房了。”

 苏瑜闻此有些惭愧,她才刚回来就给他添麻烦了。

 洗漱过后,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:“陛下驾到!”

 苏瑜骤然一惊,心跳莫名快了几分,主动至门口,跪在了地上,紧接着便见一玄衣角从门槛跨过,最后落在她跟前站定。

 见她跪着,魏丞莫名心疼,弯将她扶起来,语带斥责:“门口风大,怎么不在屋里待着,你才刚醒,‮子身‬正弱呢。”

 语气依然是那个疼她护她的三哥,苏瑜心上暖暖的,抬眸时瞧见他穿着龙纹长袍,高贵不可方物,举手投足间皆是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凌厉,只是眉宇间有着些许疲累。

 看着他,她心上怯怯的,又觉得有些陌生。

 勉强笑笑,她尽量让自己跟以前一样:“三哥做了天子,礼节总是不能费的,否则恐要被人说闲话。”

 “哪个敢说你的闲话,在面前,三哥永远都是三哥,不是帝王。”

 他语气温柔宠溺,听得苏瑜鼻子里泛酸,眼泪又了出来。

 在大伯父灵前她还在想,阿爹阿娘没了,如今三哥和大伯父也没了,她再也没人疼了。不想如今还能听到三哥这么说,是不是真心都没关系,至少她听了心里是暖的。

 其实君臣和兄妹哪能一样呢,他是魏氏皇族,做了皇帝,就是天下人的皇帝了。当三哥习惯了高高在上,习惯了皇权不可侵犯,他们注定是要越走越远的。只是这些苏瑜这时候不愿去想,只想骗骗自己,只当他是自己的三哥,一个人的三哥。

 她红着鼻子扑过去,紧紧抱住了他:“三哥,我好担心你,每天都在担心你。”

 魏丞拥着她,轻抚她的脊背:“三哥知道,短短几不见你便瘦了一圈儿,三哥很心疼的。”

 苏瑜回过神来时,从他怀中身,看到他肩头金线龙纹上染了她的眼泪,心上微惊,忙垂下头去,止了哭声。

 魏丞察觉到她的变化,却没作声,只是转而问忍冬:“膳食可备了?”

 忍冬颔首:“回陛下,已经备了。”

 魏丞点头,又看向苏瑜,语气仍旧温和:“三哥也饿了,咱们一起用膳可好?”

 苏瑜其实没什么胃口,不过想到方才忍冬说三哥很忙,想来昨晚到现在也都没怎么进食,便乖乖应了。

 魏丞牵着她的手去偏殿,桌上早摆好了膳食,简简单单,却都是苏瑜平里爱吃的。

 苏瑜随他一同坐下,不少宫人在一旁侍奉着,更有专门的人候着布膳。布膳的人都贼的,见苏瑜目光在哪盘菜上多看一眼,便会有人夹到她的碗里去。

 苏瑜以前跟三哥住在都督府时比较随意,用膳食几时有这样的阵仗,受宠若惊的同时又觉得浑身都不自在,却又不好说什么,只得默默低头吃东西,尽量目光不看别处,免得又有人给她夹菜。

 魏丞望她一眼,淡淡吩咐众人:“都退下去吧。”

 “喏。”众人应声对着二人施礼,规规矩矩退了下去,一时间偏殿只剩下他们二人,苏瑜总算有机会口气儿。

 魏丞眼里噙了一丝笑意,主动给她舀了碗汤:“你许久没进食,要吃些容易克化的才好,等用过膳让御医再为你诊脉看看。”

 苏瑜捧着汤道:“我‮体身‬没什么的,不用诊脉了。”

 “总要看看三哥才放心。”

 两人陷入沉默,谁也没再开口。

 用过早膳,魏丞果真请了御医给她诊脉,确定无碍才算松了口气。

 苏瑜坐在寝殿的坐榻上,低头把玩着腕上的玉镯子,小声道:“都说了我没事,三哥还不信。”

 看着她腕上的玉镯子,魏丞又想到了平南侯临终前给他的赤金凤尾镯,犹豫着从前摸出来,递了上去:“这个你收着吧。”

 苏瑜面讶然,‮头摇‬拒绝道:“这镯子是当年大伯父送给秦皇后的,我,我怎么能要?”怎么也轮不到她身上的,何况三哥之前还说是订婚的信物。

 魏丞道:“大伯父临终前说给你的,你便留着吧。”

 苏瑜有些困惑,大伯父干嘛要留给她?不过看他一直递着,她还是双手接过来了。

 又听魏丞道:“这镯子经过火,也戴不得了,你暂且收起来,过段日子三哥给你打一副新的。”

 “不用。”苏瑜赶紧拒绝,默默自己腕上的玉镯子,“我觉得这个就好的,玉养人呢。”

 “那就打副玉镯。”他道。

 苏瑜抿

 魏丞略坐了坐,因为有正事要忙,便起身要走,临走前吩咐道:“我让人去接蝉衣、青黛她们入宫了,你暂且便住在这儿,无聊了让云穗带你转转。”

 他说罢唤了云穗上前,是个三十上下的宫女,模样周正,看上去一板一眼的,倒像是宫里的老人了。她上前对着苏瑜见礼,唤了声“端宁郡君”

 她虽然得太后赐了郡君的头衔,但身边人一直唤她“姑娘”,倒是许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,苏瑜略怔了怔,点头让她起身。

 送魏丞离开时,苏瑜又下意识问他:“三哥住哪儿?”太上皇以前在位是住在寿安殿的,不过苏瑜觉得三哥应该不会住那里。但是皇宫这么大,三哥住的地方应该离她这儿远的吧。

 魏丞笑着抚了抚她的脑袋:“三哥暂时住在御书房偏殿,离你这里近,处理政务也方便些。”

 作者有话要说: 本章开始,男主正式改姓了哈~ M.gUweN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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