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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老房子着了火
  他们找到了腊肠,腊,自拍杆,甚至那五星大饭店的被子都寻到了,唯有背包不见踪影。

 看来背包和坍塌的桥梁一起砸进冰河了。

 桥梁坍塌,道路受阻,刘顿被困在兽夹村,用卫星电话告诉医疗队这个噩耗,医疗队表示会找关系安排一辆直升机,约三天后去接她。

 几家欢喜几家愁,老村长给乡镇交通部门打电话,告诉他们桥梁坍塌的消息,问什么时候派人来修桥,现在外面的人进不来,村里的人也出不去。

 交通部门看了看乡镇地图,打起官腔:“我看也不是无路可走,乡亲们能不能克服困难绕行?以前村里没这个桥的时候,乡亲们也过的很好嘛。”

 老村长:“绕行要走一整天山路,只能两条腿走路,摩托车都开不了,村子早就搬迁到城里了,留在这里的都是想死在老家、入土为安的老人,腿脚不灵便。”

 交通部门:“时代不同了,这种腐朽封建思想要破除,搬到城里的拆迁安置房和儿女一起住,有个头疼脑热的去医院也方便。我给您透个实话,从行政管辖上看,已经没有兽夹村了,只有城郊的兽夹新村,修桥的经费上头不会批的,您别和乡亲们苦等了,赶紧搬到城里去,正好赶上和儿孙过个团圆年。我还有个会,就这样吧。”

 对方挂断了电话。老村长听着嘟嘟的忙音,一肚子话堵在嘴里来不及说。

 他想说,我们祖祖辈辈都栓在这片土地,习惯了,出去就想回来,死也要死在家里,这是愚昧吗?是,我们都知道,可是除了这个愚昧的想法,我们也没有其他了。

 他想说,村里的老人也有愿意出去住的,可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,生活习惯不一样,他们不理解儿孙,儿孙也不理解他们,住在一起闹别扭,不如在老家清净,远香近臭的,和儿女关系反而变好了。

 他想说的有很多很多,但没有人愿意听,也无人理解。他爱这里,但大孙子王人杰讨厌这里,抱怨连网络都没有,如果不是桥塌了,他连在老家住一晚都不愿意。

 老村长去打麦场把老父亲领回家吃晚饭,“爹,您说咱们这群老迂腐是不是给国家添麻烦了?”

 老父亲,“我老了,你还年轻,你们青年人朝气蓬,是早上八/九点钟的太阳,中国的前途是你们的,世界的前途是你们的,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。”

 看着疯疯癫癫的老父亲,老村长苦笑,回去召集村里留守的老人们开会。

 会议就在小学以前五年级教室里,老村长拿着粉笔,在斑驳残缺的黑板上写字——“兽夹村村民大会,腊月十七。”

 可能是村里最后一次大会,老村长拿出珍藏的彩粉笔,画了灯笼和花朵,展示了他当小学校长时的黑板报手艺。

 讲台上搁着两面袋瓜子花生,是老村长自己种、自己炒的,进来开会村民抓一把,边聊边嗑,村里大广播通知六点开会,等人到齐,七点半。

 课桌都搬走给考古队拼大通铺去了,只剩下板凳,教室显得空旷,老村长点了点人数,除了吃完晚饭就去上炕睡觉的老父亲,一共二十八个人,四舍五入算是全员到齐。

 “各位父老乡亲,新的一年就要到了…”老村长先是说了段冗长官样的新年致辞,然后告诉他们桥梁永远不会再修的消息。

 没有桥,村里直接倒退到解放前几乎与世隔绝的状态,老村长小卖部的油盐酱醋、便宜的冒牌货零食,无牌无证小诊所的青霉素葡萄糖等基本‮物药‬都将枯竭,老人‮体身‬弱,没有药品,一场感冒就能要人性命。

 村民们沉默,连瓜子都无心嗑了,拄拐的阿婆打破了死寂,说道:“我不搬,过了年就九十,活够了,留在这里等死。”

 “不能光考虑你自己。”老村长用烟袋锅子敲了敲黑板,“由你在这里等死,一了百了,城里的儿孙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、骂不孝,抬不起头做人。”

 “要走大家一起走,死都不怕,还怕进城?”老村长摆出一村之主的权威,“等下雪结冰,河面冻硬实可以走人了,我们就过河去城里住,这几天把家里猪牛羊都宰了吃,吃不了就卖给考古队,这些东西太占地方,装进肚子里最省事。”

 拄拐阿婆:“我养的四只小母就能下蛋了,舍不得杀,要走可以,我要带着笼进城。”

 “中,都中。”老村长说。

 此时考古队也在食堂开会,这里以前是小学三年级课堂。整天在田野灰头土脸的工作,厚实的冬衣又很难清洗晾干,反正都脏,互不嫌弃,考古队员们男的像汉、女的像拾荒者,两个月没正经洗澡,身上都臭了,好在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,闻习惯了,也就闻不出来了。

 肖队长像任课老师般双手撑在讲台上,宣布一个消息:

 “桥断了,老村长要带着村民全部迁走,考古队将失去一切补给支持,一旦大雪封山,考古队会被困在这里。我今天把断桥的事上报给院里领导,领导说同学们的‮全安‬第一,明天就派人过来验收兽夹村野外考古项目。验收完成,研究所联系当地消防部门在冰河建一座浮桥,我们带着出土文物渡河回研究所,提前放假,回家过年。等天气暖和了,我们再回来开启最后一个墓。”

 这个消息如同在沼气池里点火,顿时爆炸了。这群汉和拾荒者欢呼着互相拥抱,庆祝提前放假。

 次,村民开始准备搬迁,杀猪宰羊,考古队清晨就被村里此起彼伏的牲畜哀嚎声吵醒了,今天的早餐简直可以说是奢侈——烤全羊。

 “主烤官”是唐伯爵,在小学操场国旗台旁边升起篝火,金黄的羊油滴在木炭上,香味勾魂摄魄。

 杰米老师蹲在水井旁边刷牙,因没打算在老家过夜,就没带化妆工具,夸张的哥特妆容褪尽,勉强像个正常人了。

 老村长瞧见孙子一头冲天红发就火大,顺手把自己的绿色雷锋帽扣在他头上,“要么老实戴帽子,要么用一罐子鞋油把头发染黑。免得你太爷爷说白天见鬼,见一次,打一次。”

 老村长毕竟是亲爷爷,嘴上骂大孙子不男不女,怪气,其实心疼孙子挨揍。

 “我选择戴绿帽。”杰米老师嘴牙膏泡沫,无可奈何。

 羊烤好了,口水快要一茶缸的考古队员们绿着眼睛,一拥而上,分食烤全羊,硬生生把主烤官唐伯爵从桌子旁边挤出去了。

 唐伯爵看着这一幕,脑子里出现十几年前的场景,也是这样相似的野外考古。

 肖队长对手下饿死鬼投胎般的学生们食量了如指掌,建议唐伯爵去催催还没起的刘顿,“…再晚一步,别说了,他们连骨头都不剩下。”

 说完,肖队长就拿着盘子挤进了人群,为老不尊和学生们争食。

 刘顿住在女生宿舍,和一群女生挤在大通铺上睡觉,她其实一清早就被牲畜哀嚎声吵醒了,故意装睡,是因为不想让外人看见她的素颜。

 作为去家门口五十米外倒垃圾都要戴口罩的精致女人,化妆像洗脸一样习惯,昨天来看唐伯爵,她的背包里有一瓶防晒霜、五支口红、一包油面纸、一包棉签、一块粉饼、一块四眼影、一张三修容盘、一只睫膏以及一套便携式化妆套刷。

 这些仅仅是用来补妆的,她的化妆箱比行李箱还大。

 背包掉进河里了,连补妆工具都没有,同住的考古系女生都素面朝天,刘顿打消了借用化妆品的念头。

 等同屋女生出去抢烤全羊,刘顿飞速起,简单洗漱后,开始对着镜子打扮自己。

 镜子的背面是二十前最红的电视剧《还珠格格》大眼睛小燕子的剧照。

 课桌就是化妆台了,桌面被以前熊孩子们刻了大大小小的“早”字,已经各种公式小抄等,上面摆着昨晚在小卖部买的一罐痱子粉、圆铁皮包装的小蓝罐百雀羚润肤霜,一包火柴,一盒医用棉签,一包医用棉球,一张用来写联的红纸。

 刘顿撕了一角红纸,泡在杯子里等待浸泡出颜色,然后开始对付头发。

 这里条件艰苦,昨晚没有洗头,发出油,睡了‮夜一‬,发型开始扁塌,刘顿在发际线和头顶拍了一层痱子粉,慢慢,痱子粉油,再用梳子梳通头发,带走痱子粉,头皮立刻清,头发也蓬松起来。

 百雀羚润肤霜捂在手心温暖十秒,慢慢开,涂全脸和脖子,包括耳朵,做好基础保

 七块钱买的小蓝罐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面世,比新中国还早,八十多年的经典配方一直不变,润肤霜滋润度是够了,但显得脸油光,像是抹了一层猪油。痱子粉来救驾,脸上轻拍少量,再用柔软的棉球慢慢用打圈的方式扫去浮粉,油光立刻变成雾面哑光,脸色变得均匀了。

 这时红纸已经在水里泡出颜色,一杯水变得浅红,刘顿用棉球蘸了蘸变的水,现在手臂上试了试颜色,淡淡的橘粉,正好用来做腮红。

 脸颊拍上腮红,立刻有了好气

 划亮火柴,烧掉头部,吹熄,用残余的炭状物质画眉毛,用掉四火柴,完成眉妆。

 最后,她拿起一棉签,掰断棉签小木顶部棉花部分,点燃火柴,烘烤木中段部分。

 烘热之后,用手指试试小木的温度,然后用小木烫眼睫

 眼睫遇热,往上卷翘弯曲,温度打败了地心引力,无需睫夹,就有夹睫的效果。

 唐伯爵催她出去吃饭,正好看见棉签烫睫这一幕,嘴角不上扬,无论何种境地,她都能积极乐观的对待生活,她打扮着自己,却不知她的灵魂更鲜活美丽,修复着他早就断了的心弦。

 “我来帮你。”唐伯爵划亮火柴,烘烤刚刚凉下来的棉签,给她烫另一只眼睛上的睫

 “不要动,小心烫到眼皮。”唐伯爵低声道。

 历尽沧桑的老干部谈恋爱,就像钱钟书在《围城》里说上了年纪的人谈恋爱,就像老房子着了火,烧起来无可救药。

 刘顿正襟危坐,一动不动,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,心脏狂跳,不像在烫睫,像是在上电刑,少女心被电的死去活来。

 “好了。”唐伯爵放下温热的棉签。刘顿对镜自照,烫睫的技术居然还不错。

 食指轻蹭着嘴,刘顿心的,“没有口红,有种方法能达到擦口红的效果,我需要你配合。”

 唐伯爵展示绅士风度,“乐意效劳。”

 刘顿搂着唐伯爵的脖子,吻向他的,这是最好口红,私人订制版本。 M.guWeN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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