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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  瞥着宴旸被泪水浸花的粉底, 程未从口袋掏出面巾纸, 伸手在她脸颊擦拭几下。

 他不算小的手劲和纹路糙的纸巾, 使宴旸脆弱的皮肤像只被擦开的火柴, 迅速蔓延了一片红光。

 “疼!”她蹙着眉, 眼波幽幽地瞪着他。

 从头到脚都是显著的坏脾,程未睨着凛冽的眼睛, 淡淡抛下一句‘忍着’。好在观光电梯的数字正在不断攀升, 宴旸大喊电梯到了, 借此摆这场气压极低的‮磨折‬。

 见她猛地扑进去,程未顿了顿紧随其后的步伐,用倾侧的肩膀弹开将要关合的电梯门。

 嘀嘀,电梯亮着红灯自动感应。宴旸抬起头,却看见他的目光越过自己, 停在窗外的路灯脚杆下, 一只凭光取暖的花白猫咪。

 在窗前站好,程未左手兜浓密的眼睫聚成阴影。说来也怪, 他俊美的相貌没有变化, 脸部的线条却看上去却格外冷硬。

 宴旸猜测, 这人应该是生气了。

 电影院开在商场的顶层, 当显示屏的数字从五缩减到三,电梯门缓缓打开,窜出一阵葱蒜油鱼果的生活香气。

 电影院的楼下是家大型超市, 她望着络绎不绝的人, 一边摁着开门键一边被塑料购物袋推到拥挤的角落。推搡之中宴旸被人连踩数次, 脚趾处的痛感让她倒一口凉气,眉间皱成深深的痕。

 “借过一下。”程未拨开纷杂的人群,用修长的手臂稳稳护住她的肩膀。

 一分钟后,二人站在超市门前疲力竭地气。

 新鲜的氧气治愈浮在口的烦躁,宴旸用手背冰着脸颊,望着认真挑选红色购物篮和黄购物篮的他:“你要买东西?”

 他晃晃红篮子,轻应了声嗯。

 售货员举着喇叭正在播报今特惠的商品,眼瞅着越走越远的背影,宴旸颤着白气小跑追上。程未听着动静,下意识扫着脸不悦的她,不到一秒就将目光淡淡转开。

 并肩行走一会儿,宴旸发誓她真不是不矜持,而是受不了过分安静的氛围。当程未伸手去捞猫粮,她在当当的货架旁,从身后拥住了他。

 宴旸是倔劲,直的鼻子顶在他瘦凸的肩胛骨:“你告诉我,我的初恋是不是九小时就要over了。”

 宽广的背脊线渐渐松弛,他划动着喉结,转过身去拥抱她:“怎么会。”

 终于等来程未专属的温柔嗓音,消失了这么久,总要有个像样的代。

 她扬了扬下巴,挂在他手臂上去:“你干嘛只知道莫名其妙的生闷气。你说,生气算什么本事啊?亲一下才是真道理。”

 做旧的牛仔腿炸着软线,宴旸顶着藕粉的毡帽,圆咕咕的杏子眼盯着他转。程未低着头,把她藏在围巾里的头发出来,理顺地别在耳后。

 宠物区冷冷清清,只有‮央中‬音响在播放秋之私语,感应灯悄悄灭了亮度,程未斜着被阴影笼罩的侧脸,轻轻允住她的

 大脑比雪还要空白,宴旸睁大一双眼,把绵的视线落在他垂在耳尖的头发和生在眉骨上的黑痣。

 她突然有种过了很久很久,前世与今生的错觉。

 就像一块摆着香槟和华夫饼的红方格桌布,这些寻常普遍的细节总有理由让幸福过多溢,变成浪漫的热带盛夏。

 程未左手牵着宴旸,右手拎着一大包花花绿绿的宠物用品,临近出门,他不忘提醒女朋友拉紧拉链,随即用胳膊掀开厚厚的挡风帘。

 周遭的热气被寒风凝结,宴旸把嘴巴埋进高领衣,板鞋在地面踩出轻微的沙沙声。凉丝丝的绒水跳在手背,她仰起头,在被屋檐遮住一半的夜下,能看见细小的雪粒被LED牌照成幻的梅子粉。

 宴旸的左手被人抓进温热的口袋,即使空间狭小,也要费尽的十指扣住。

 真好,初恋和初雪被她在同一天撞见了。

 也许世事没有百分百的圆,在贴小广告的路灯下,他们没有发现猫咪的痕迹。未来三天都会飘雪,程未只好把猫粮拆开小口,放在好棉巾的木质猫窝。

 他穿着无帽大衣,在布置这一切的同时,雪把头发染成一层浅薄的霜。宴旸想伸手帮他拨开,却又没有理由的舍不得。

 在她望而出神的时候,程未从口袋掏出一排创可贴,弯下放进她的背包里:“把它贴在磨破脚的地方,如果有出血,我再给你送云南白药。”

 看宴旸有些疑惑,他解释:“我都看见了,你在电梯里被踩了好几脚。”

 她愣了愣,随口反问:“你站的这么远,怎么还能看见我。。。”

 程未摸着拔的鼻子,羞赧地笑出声:“玻璃不仅能看见窗外,镜面反光也能折身外的世界。宴旸,我看猫是真的,不知不觉地看你也是真的。”

 曾有无数人念过她的名字,种种复杂情境、喜悲忧苦皆有。时过境迁,全不抵他站在纷纷扬扬的雪下,轻轻唤着好。

 此时的温润美好,更让她好奇程未摆臭脸的原因。宴旸忍不住问出声,他睨她一眼,又极不自然的、飞快的转回头。

 她冲他的背影喊:“喂。”

 假装听不见,程未闷着脑袋越走越

 “你走错了。”见程未顿住脚步,宴旸默默指着反方向,“学校在那边。”

 过了十点,临街的商店多半扣着门锁,只有一家面包店还在做打烊前的清扫。摆在门外的藤椅还未收回,安放新品的四方橱窗,还残着黄油和牛的清香。

 室内的灯光很亮,连路过的行人都能感到朦胧的暖意,程未踌躇片刻说:“我。。。”

 宴旸饶有耐心地等他说出合理的解释。

 试图体面些,程未把一口气提了几次,仍逃不过言谈间的沮丧:“你是不是在接他的电话。”

 “谁?”她下意识地说出口,随即恍然大悟,“你怎么会知道他。”

 程未毫不犹豫的出卖队友:“刘碧。”

 这件事,宿舍里的人不过一知半解,只有刘小昭知道全须全尾的真相。

 任何藏在心底的秘密,在她说‘你要帮我保密’的那刻,就已经是躺在沙滩晒光浴的比基尼女,随时都有被海风刮过的危险。

 她隐约明白,那些结伴上厕所就能推心置腹的岁月,早已翻了篇章。

 心里纠结成一团麻,宴旸微蹙着眉,试图把打成死结的疙瘩慢慢解开:“电话是他拨来的,但我们仅仅打了三分钟的电话,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彼此沉默。程未,你是我的初恋,又何必计较这件未成形的小事?”

 “我计较的不是你们通了多长时间的电话。”他顿住脚步,融雪把睫淋得嗒嗒,呼吸比冬风还要绵长,“而是你,喜欢他。”

 早在几天前刘碧便带来最新消息——宴旸在他生日的前一天,对姓梁的表了白。

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。那天,宴旸在电话里哭了很久,他买了最近的汽车票、订了她喜欢吃的蛋糕,饿着肚子风尘仆仆赶到省城,安慰的不过是刚被别人伤了心的她。

 宴旸伤过的原因也简单的让人发妒。

 不过就是梁斯楼。

 表白的结局不言而喻,程未却没有零星半点的窃喜。他站在阳台窗口,不知不觉点了两盒香烟,随风吹走的是难言的挫败和沮丧。

 原来,她曾深深、深深的喜欢一个人,念念不忘,长达数年,历经四季的风声吹过青春的肩膀。

 果然,喜欢与喜欢是会拿出来晒晒太阳比较,他自知底气不足,却仍要掏出真心比试。得到的结果,却连他自己都难以偏颇。

 宴旸一时慌了神,她攥住背包的带子,盯着他淡淡的表情:“我认为,在荷尔蒙作祟的中学时代,喜欢上某个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。更何况,你原来还交往过女朋友。”

 “那时我不过初二初三,根本不懂什么感情,同学起起哄就是水到渠成。”

 程未接着说,“分手的时候我确实哭过一次,倒不是因为舍不得她,而是因为短时间被绿,害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。”

 他笃定地说,眉眼比雪还要温柔,:“宴旸,我对你的喜欢胜过对山河黛、烟酒糖茶,以及世界上除你之外的所有人。”

 宴旸存着女生都会有的小小私心,期盼会有一个这样的人,把感情的平衡板,朝她微微倾斜几个角度。

 这样的人,即使花光她半生的运气,也许也遇不上更好的了。

 顿时不知道从何答起,宴旸只知道亲掉他额间的雪花,把脑袋埋在白棉织衣下滚烫的膛。

 “那请你不要逃的那么远,永远只站在我身边。” M.gUWeN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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