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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五章 奇袭
  那一刻,我面上似无波澜,心中潸然泪下。

 明明忧心忡忡、依依不舍,他却选择说出了那样一句话。

 就好像此时此刻,我只是一国之君,而他只是我的丞相。

 可我知道,如果没有彼此‮份身‬的束缚,他一定不会放手。

 因为当他迟迟没有得到我的应答进而徐徐抬眸之际,那含情绪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它的主人。

 不要去,不要去…

 我仿佛能够透过他的眼眸读懂他的心思,却偏偏只能视若无睹。

 凝视着他摇摇坠的‮子身‬,我终是按捺不住,走上前伸手搀扶。

 “好好保重‮体身‬…等我回来。”

 轻声细语,笑靥凝噎,我握紧了他的袖子,又颓然松开。

 待我徐徐收回了双手,却见他倏尔抬起了右臂。

 然而,那只伸向我的手掌却猝然悬在了半空中。

 我低眉,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在空中握成了拳。

 接着,他将微微颤抖的右拳慢慢地放回了身侧。

 我情难自地抬起头来,再度凝眸于他的容颜。

 这时,眸中卷土重来的意助我从伤痛中离。

 众目睽睽之下,大军出征在即,我不能让将士们看到一国之君的眼泪。

 是以,我将视线投向了在他后方不远处守候着的家丁,朗声下达命令。

 “来人——护送程相回府!”

 眼看家丁闻命立刻小跑过来,我强忍着泪意,蓦然转身。

 第一步,第二步,第三步…

 我紧抿着双,一步一步地同身后之人拉开了距离。

 不能回头,我不能…

 反复告诫着自己,我驻足于马匹前,脚下一蹬,跃然马上。

 我刻意不再去看,直了板,毫不迟疑地宣布启程。

 喧嚣的铁蹄声中,我策马而行,终是与伊人渐行渐远。

 离别,是为了更好地重逢。

 所以,我会平安归来的。

 但是,现在我要做的,是一心向前。

 抱着这样的想法,我率领众军一口气过了三座城池,直到夕阳西下,方下令在一片原野上安营扎寨。

 待一切安顿妥当,头顶上方已是漆黑一片。我独自一人立于帐外,静静地遥望夜空,四周是随风摇曳的灯火。

 似曾相识的场景,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年初冬时节的那一幕幕。

 那时,我也曾经在类似的地点,做着类似的事情。

 只是,时光变幻,沧海桑田,如今已成物是人非。

 无争…我一度以为,三年内我们不会再相见了。

 但谁人能料,才不过半年多的工夫,我业已这般期盼与你重逢——为的,却不是你我二人之间的情义。

 “跑了一整天了,不累吗?”我正怅然若失地回忆着过去,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句问话。

 我侧首注目而去,目睹的是黎晔关切的神情。

 “还行。”我如实作答,忽然记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,“对了,正好你过来,跟我进来一下。”

 语毕,我转身就入了军帐,黎晔也随即跟了上来。我走到此行携带的行李前,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布囊,把它径直递到了他的眼前。

 “什么东西?”他不解地看了看我,又低头瞅了瞅我手里的物件,然后伸手接了过去。

 “金缕玉蚕衣。”我据实以告,看着他打开了我给他的包裹,从中取出了一件银黑色的马甲,“据说一般的刀刃、箭矢皆无法穿透这件衣裳,你穿上它,我也好放心些。”

 “这个应该给你穿。”我话音刚落,他就迫不及待地将宝物回到我的面前,“我有武功护体,根本就不需要…”

 “我身上已经穿了一件了,这玩意儿有两件。”我微笑着向他解释,顺便打断了他的话,“还有,我知道你武功高强,可是战场上刀无眼,为防万一,你必须得穿着它。”

 我说话的语气,温柔却不失坚定,配以不容置喙的眼神,使得他只好一声不吭地把金缕玉蚕衣收了回去。

 见他如此,我也安下心来,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。

 不过,有些话…我到底该不该说呢?

 凝视着他低垂的眼帘,我不陷入犹豫。

 直至他忽而抬眼注目于我,似是察觉了我的异常。

 “怎么了?”他打量着我道。

 “…”我抿了抿,目光闪烁,“有件事,希望你能答应我。”说完,我鼓起勇气,定睛注目于他。

 “什么事?”他问。

 “这次你与我一同前来,是为了帮助我、保护我,我很感谢。”我一边说着,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,见他微微皱起了眉头,我猜他或许已然从我的话头中推测出了什么,“可是南浮与西凛的战争,本与你无关。所以…一旦上了战场,我希望,你可以以自己的性命为先。”

 “我就知道你又要说这种话!”果不其然,我刚说完,他就沉下脸,面色不霁地高声说道。

 “可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有个三长两短!”他有些烈的反应让我不由心生焦急,这就失声喊了出来。

 一语毕,一室寂。

 我看着他蓦然侧过‮子身‬,避开了我盈盈的目光。

 “你这个样子,只会让我抱有不该再有的期待。”

 他听似清冷却暗含炽热的话语,令我转瞬无言。

 “早点睡吧,明天一早还要赶路。”说罢,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,脚步之快,叫我根本来不及回神制止。

 我望着前方被他掀起又旋即落下的门帘,心中五味杂陈。

 这世间,情债最是难还。

 偏偏我…一次又一次地欠下。

 我闭了闭眼,默默无语地走向了榻,徒留轻声喟叹。

 这‮夜一‬,我花了许久的时间,方得入眠。

 待到翌清晨,我睁眼起,略觉‮子身‬不,但仍是迅速洗漱穿衣,用过早膳后便走出营帐,整军出发了。

 我们一路马不停蹄,于第四天黄昏时分抵达了沐须城南面约莫二十里外的一处旷野。由于此城的南门如今已被凛军占领,我们必须先攻破这道防线,才能安然入城。

 是以,昏黄的军帐内,我和随驾出征的两名武将商议着如何夺回南城门的主导权。

 据前线探子来报,兴许是南面没有位置合适又足够宽敞的空地,驻扎在沐须城南门外的西凛人马目前刚超过两万,仅为我军人数的三分之一。

 听闻这一情报,我不免稍稍松了一口气——至少这第一战,不会打得太辛苦。

 话虽如此,还是要尽可能地避免损失——毕竟,我们必须保留实力,去支援城内的年饶。

 以此为目标,我顺藤摸瓜地想到了我特意带来的十八名暗卫。

 他们原本的工作,是负责我的人身‮全安‬。

 不过…

 我仰首望向斜上空,隔着帐篷企图一探夜幕。

 月黑风高夜,杀人越货时。

 虽说这句古语用在此情此景下并不妥当,但趁夜深人静、敌军毫无防备之时派出高手潜入敌营,委实是个可行的法子。

 征询了黎晔和两名将领的意见,我们最终拟定了作战方案。

 丑时将尽,十八名身着夜行衣的暗卫与两万兵兵分两路,暗中赶往敌人所在之处。

 一个时辰后,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们先行摸入敌营,悄无声息地杀死了部分巡逻放哨的西凛士兵,甚至有两人直捣黄龙,得以接近了敌军将领的营帐。

 尽管最后他们没能成功除掉敌方大将,但敌人无疑已被他俩和他俩的同伴杀了个措手不及——潜伏于敌营外的我军将士正是趁杀入敌营,攻其不备。

 出其不意的奇袭取得了理想的战果。夜尽天明之际,西凛人的两万兵马已削减过半。不久,敌人将领的首级也被我方将士取下,令敌人很快自阵脚、溃不成军。

 首战告捷,‮夜一‬未眠的我坐在二十里外的大本营中,听完了部下简洁明了的汇报,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放下了。

 可当我踏着清晨特有的青草芬芳,亲赴战后现场,我的心却又因眼前的景象而悸动不已。

 尸横遍野,血花四溅。

 空气里仿佛弥漫着挥之不去的‮腥血‬味,令人不频频作呕。

 这血的气味,有来自敌人的,也有来自南浮将士的。

 果然…战争永远也无法带给人真正的‮悦愉‬。

 那短暂的欣喜,都是建立在无数的鲜血和白骨之上。

 “没事吧?”许是见我脸色发白、神情凝重,走在一旁的黎晔忍不住低声询问。

 “…”我摇‮头摇‬,忍着不适侧眸看他,“在下决心来到这里之前,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。”

 他盯着我瞧了片刻,几乎与我同时移开了视线,而后,我二人皆不再多言,径自一同前行。

 “皇上!”这时,从城门的方向跑来一名士兵,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我的跟前,蓦地单膝下跪,双手抱拳,“启禀皇上,南城门已开,年将军正恭圣驾!”

 我抬眼望去,恰逢远处那沉重的朱门开启至最大角度。

 膛,我沿着正‮央中‬的道路,迈着坚定的步伐,与城门渐离渐近。

 走近了,我目睹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屈膝在地,一动不动地抱紧了拳头。

 再靠近些,我才发现,这个身披铠甲、魁梧健壮的男子,正在微微地颤抖。

 在距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,我停下了脚步,一言不发地俯视着他。

 我看着男子慢慢地抬起头来,双肩仍在不住地颤动。

 一条三十多岁的好汉,一名驰骋疆场的将军,竟仰视着我的脸庞,生生红了眼眶。

 “皇上…”须臾的四目相对过后,年饶蓦地低下头去,语气沉痛地轻唤。

 “难为你死守至今…”我再度迈开了步子,伸出了双手,弯下了肢,眸中亦是不能自己地溢出了温热的体,“朕来了。” m.GUweN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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